異辭錄 (近人)劉體智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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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前言
一
二
三
卷一
1 皖省學問淵源
2 嘲人聯
3 張芾
4 劉秉璋潘鼎新同遊京都
5 李鴻章溫熟詩經一部
6 劉秉璋潘鼎新兼師李鴻章父子
7 潘鼎新之婚
8 湘軍之制
9 李續賓之死
10多隆阿之死
11李鴻章自京至皖
12李鴻章免於舒城之難
13太平軍據揚州
14張嘉祥之妻
15官文胡林翼為契友
16胡林翼勖曾國荃
17李鴻章治軍之法
18張芾辦理徽池軍務
19花鼓會吴老銘
20太平軍破祁門
21太平軍入徽州
22皖南道屢經更張
23李蒓專任糧臺
24李蒓所任皆著能名
25張芾再起
26孫成鑑盡心民事
27李鴻章初入曾軍
28九華寺僧巧言善諛
29李鴻章與左宗棠彭玉麟不協
30李鴻章虛報戰功
31潘鼎新會試不第
32高心夔朝考詩出韻
33劉秉璋殿試二甲第八名
34勝保之惡習
35英翰未逢勁敵
36淮軍之先導
37淮軍起於築圩自衛
38葉志超奪張樹聲中表妹
39援蘇之議
40湘淮軍蟬蛻之形
41泗涇及四江口之役
42李鴻章奏調劉秉璋至軍
43福山之役
44張樹珊以勇著
45太倉之役
46太倉捷書鋪張勝事
47淮軍劫掠蘇城
48丁日昌藏書
49丁日昌稱丁鬼
50丁日昌變幻之技
51常州之役
52嘉興之役
53程學啟之死
54吴長慶獨自立異
55潘鼎新用權術殺降
56金陵之役
57淮軍扣餉聚款
58曾國藩欲以老湘營隸於劉秉璋
59同治大臣之風
60蔡壽祺疏劾恭親王
61清史稿虛譽陳寳箴
62李鶴章不如曾國荃
63湘淮軍鹵獲
64劉秉璋座營不足餉
65魯白陽之異聞
66郭寳昌遇救
67李世忠等橫行不法
68曾李鎮壓捻軍為帥受代交惡
69郭松林曾陷俘虜中
70李鴻章鮑超生憾
71曾國藩馭將之道
72張樹珊之死
73曾李相互譏刺
74小河溪之戰
75任柱死於贛榆之戰
76華字營活捉賴文光
77錢鼎銘釋俘
78劉秉璋求解兵柄
79李昭慶之死
80劉秉璋潘鼎新遇合不同
81李鶴章為諸將排去
82潘鼎新勤王
83潘鼎新誤軍機
84李鴻章左宗棠各不相下
85楊鼎勛於劉秉璋同袍之誼
86楊鼎勛子女婚約
87同治見西洋各國使臣
卷二
88議立光緒
89惇親王斬祀
90輓某伶聯
91刺王慶祺聯
92曾李作風不同
93文輝開缺
94江西京官與本省撫藩互訐
95李士棻罷官
96劉秉璋右盛宣懷
97彭玉麟直道而行
98勞崇光在粵
99沈葆楨抵制外人入境之術
100中英烟臺之約
101李鴻章能知大勢
102彭玉麟談葛畢氏案
103酖死而使無迹之法
104謀死親夫案竟難更正
105鞫獄處分
106代杖頂兇
107刑幕功用
108李世忠之死
109獄卒故態
110左宗棠嫓美諸葛亮
111左宗棠才智衰竭
112張樹聲奏調張佩綸幫辦水師
113朝鮮之內憂外患
114恭親王當國
115李鴻章遙執朝政
116時人目李鴻章為賈似道嚴嵩
117山東巡撫陳去張繼
118胡光墉宜列貨殖傳之首
119胡光墉辦餉特旨封賞
120胡光墉廣設錢肆壟斷絲繭
121胡光墉破產
122胡光墉遣去姬妾
123劉秉璋清理胡光墉業產
124追債情狀
125有僧索存款
126商賈出售胡氏物
127胡光墉母子相隨踵沒
128海上花列傳寫胡光墉
129劉秉璋招降黃金滿
130以弱遇強之言和
131清流洋務各為一端
132周盛傳病故
133曾國荃善處功名
134劉秉璋在浙不助甘餉
135劉秉璋所部軍將
136劉秉璋最重吴長慶
137張佩綸借艦
138吳杰守鎮海以終
139劉秉璋昭雪吳杰原奏
140薛福成描寫捍海奇勳
141都人譏詞臣任軍役聯語
142張之洞坐收成功
143闈姓
144左宗棠彭玉麟耄昏
145政府用人近於惡作劇
146閻敬銘可謂大臣
147甲申都中對語
148譏張佩綸三聯
149楊玉科
150年終密考
151寳廷典試狎妓
152于式枚等狎遊
153蕭占先退侵藏英師
154英據哲孟雄
155旗籍大臣
156宗室
157屠仁守奏摺關係非小
158劉秉璋奏請緩加旗餉增練海軍
159翁同龢張之萬書畫助賑
160四庫全書無暇續修
161阮元一詩之功
162部曹洊升定例
163科考題文有忌諱
164姦案判詞
165黃婆祠
166緩加旗餉傳聞種種
167徐致祥指使彈劾劉秉璋
168清史稿劉秉璋傳失實
169吴杰奉調至川
卷三
170甲午之敗李鴻章不得辭其罪
171袁世凱挑剔啟釁
172英日協以謀我
173海軍之敗兆
174袁世凱聞變先歸
175李鴻章殊難辭責
176政府孤注一擲
177張謇為主戰派首領
178葉志超侈陳功績
179平壤之敗
180張佩綸阻李經方為帥
181李經楚聞敗而匿
182大東溝之役
183丁汝昌見危授命
184聶士成
185北洋淮軍僅存三部
186旅大守將
187劣械案
188李鴻章手批外甥頰
189文廷式與志銳
190翁同龢不問田莊台戰敗之責
191聶士成等虛報戰績
192甲午都中聯語
193中日議和
194中國自取覆敗
195當時西人議論
196臺灣不能自立
197慈禧欲究主戰之罪
198李經方
199袁世凱恨李鴻章
200劉秉璋罷職與川教案
201初次償日本款
202甲午前李幕譯才
203李鴻章使俄
204李鴻章出使皆以子經方隨往
205蒯光典沾染清流風氣
206科分關係
207訟師
208第二次償日本款
209張蔭桓獻珍奇
210李鴻章欣羡試官
211孫家鼐代擬試題
212甲午後各國使臣
213俄主錯啟日俄之釁
214翁同龢張蔭桓受命辦膠案
215列強租地
216畢德格
217翁同龢之薦康有為
218再談年終密考
219京朝官重前後輩之禮
220李慈銘越縵堂日記
221李慈銘讀書不終卷
222李慈銘於小學未識門徑
223李慈銘隱善揚惡
224李慈銘詞章差強人意
225李慈銘未能盡通古禮
226李慈銘謾駡時人
227李慈銘論一時之人
228李慈銘論一處之人
229李慈銘有揶揄之筆
230李慈銘記妻妾爭鬬
231潘鼎新贈李慈銘金
232考試公然犯規
233公羊學者之異同
234李文田黜康有為
235康有為兩謁張佩綸
236梁啟超轉移風氣
237康梁聲名盛極而衰
238康有為隱奪政權
239康有為逃香港
240李鴻章得康有為書
241康有為命唐才常謀據武昌
242清代學風之變
243清廷親北疏南
244翁同龢不悅於維新異說
245翁同龢書法春聯
246袁世凱報密
247慈禧之苛酷
248楊崇伊
249譚嗣同之死
250楊銳等得罪
251李鴻章蔑視黨案
252張蔭桓被逮前
253伊藤去而政變畢
254獄中需費甚鉅
255張蔭桓攬權
256孫家鼐請罷官
257岑春煊粵藩調陜
258榮祿張百熙請罪
259慈禧曾電召劉秉璋
260李鴻章為劉秉璋奔走
261迎接亨利親王典禮
262榮祿與剛毅有隙
263出剛毅於外
264廬江賢令
265蘇元春稱叫化孟嘗君
266立大阿哥
267醇親王當國之弊
268豫師出試題
269方龍補服
270親王執政
271聯元等非直諫而死
272聯元之死
273王文韶幸免
274立山之死
275義和團蔓延至京
276武衛中軍行劫孫宅
277庚子戰功優於甲午
278湘軍末造
279瓦德西厚顏之至
280瓦德西懲辦禍首
281徐桐啟後戶逃出
282端王等知識適等蚩氓
283趙舒翹之死
284毓賢之死
285啟秀之死
286李鴻章與袁世凱
287李鴻章直畫諾大臣
288醇親王赴柏林謝罪
289美國倡議賠款減數
290李鴻章不信美倡議
291楊儒之死頗有疑案
292瞿鴻禨
293瞿鴻禨與張百熙
294李鴻章配享之議
卷四
295袁世凱不能達瞿鴻禨
296庶吉士出路
297俄使維德之強項
298袁世凱論北洋三鎮統制
299瞿鴻禨聳恿昭雪川案
300清末之官制改革
301戶部諸司
302端方遞職
303慶袁相比
304載振納妓楊翠喜案
305袁世凱等以兵餉賄慶親王
306董遇春
307陳友諒客
308明清遺老實命不同
309袁世凱擢用趙秉麟
310孫家鼐騎士鞭趙秉麟
311岑春煊寵衰
312偽造合影
313鹿傳霖旅進旅退
314林紹年出樞廷
315京諺以輿夫狀軍機大臣
316于式枚長於宋人四六
317滿洲之請安禮
318京官之禮與諂
319朝珠
320李經邁誤傷林紹年
321向慈禧貢獻以增榮幸
322兩宮病重議立宣統
323慈禧私蓄
324李蓮英與張德
325袁世凱獻遠交之策
326翁瞿袁三大臣出樞廷
327張之洞貶斥楊士琦
328宣統年間政局
329世續縱慶親王作惡
330良弼
331諸王公出使辱國
332載濤考察各國陸軍之役
333載濤用讒諂
334清末王公用人
335載澤用盛宣懷
336端方炎凉之甚
337滿漢同化
338勞乃宣立簡字學堂
339沈曾植與朱家寳
340江春霖劾慶親王
341軍機大臣
342醇親王福晉
343盛宣懷之鐵路主張
344瑞澂驕妄
345起用袁世凱
346盛宣懷遭袁世凱呵辱
347湖北新軍革命
348新內閣謀結列強之計
349李經邁為載濤策灤事
350八旗氣數已盡
351吴祿貞
352設西康行省
353程德全
354馮汝騤之死
355袁世凱新交梁士詒
356袁世凱父子與楊士琦兄弟
357張勳與袁世凱
358張勳與錫良
359張勳儕於朝貴欲奪毅軍
360張勳復辟
361張勳遺產無多
362張勳棄妾
363康有為謝恩可笑
●前言
本書為《辟園史學四種》之四,四種合刊行世,而不署作者姓氏。有關本書的作者、內容以及何以托名「辟園」之故,縷述於下,以就正於讀者。
一
作者劉體智(一八七九─一九六三),字晦之,晚號善齋老人,安徽廬江人。係清季四川總督劉秉璋第四子。曾任戶部郎中、大清銀行安徽總辦。一九一九年任中國實業銀行上海分行經理,後任該行總經理,一九三五年去職。一九六二年任上海文史館館員,直至病逝。
生平富於收藏,有甲骨二万八千片,書二十萬卷,鐘鼎亦遠逾前人。受業於長洲朱孔彰,長於音韻訓詁之學。工詩文,精考據,且旁通蒙古史。著書百卷,為《說文諧聲》、《說文切韻》、《說文類聚》、《尚書傳箋》、《禮記注疏》、《元史會注》等,刊行者有《善齋吉金錄》、《小校經閣金文拓本》等。
二
舊時婚姻,重門戶相當,作者娶清大學士孫家鼐之女,一八九六年進京完婚。其時美國駐天津領事畢德格辭官,入李鴻章幕府為客卿,兼授李氏諸子英語。劉李兩家,多聯姻亞,應李鴻章函招,作者入李氏家塾,從習英語。遂與李氏父子叔姪、門生故吏,朝夕談燕,不拘形迹。廷臣徐桐、瞿鴻禨,亦於作者為父執姻長。作者婚後,館於孫氏。板蕩多事,孫李徐瞿諸人商討大計,時或命作者傳遞口訊,往來奔走。是故作者雖僅五品微員,特於同光以後清廷若干舉措,頗有所聞。作者之父,親歷戎行,鎮壓太平軍、捻軍。以後作者旅居京華,目擊大事踵至。此書所記,按《四種》自序云:「記今事悉取諸先公日記,類皆當日耳目之所及,中朝士大夫之所道。」並及所藏函牘等,聞見較切,或可補正史缺漏,以供史學工作者參考。如:湘潭易宗夔《新世說·寵禮》,記李鴻章初至湘營,與曾國藩不甚相得。此書卷一所記大致相同,而多胡林翼調和兩端一層意思,則豐約有間。言李氏與左宗棠交惡,與彭玉麟至於互毆撲地,則未見於他書。記福山之戰,張樹珊中流彈,為李鴻章奏報所漏。又湘軍剿捻屢敗,頗受攻訐,卷一謂曾國藩奏疏中,有云「臣不敢以一戰之功,遂自忘其醜陋」(按《曾集》中未見此語),為答李鴻章之譏。得此條發明,則後世讀者易於索解。
卷二述招降「劇盜」黃金滿之經過,明見其為劉秉璋浙撫任內之事,而當時相傳以為兵部尚書彭玉麟為之,未免張冠李戴。扼守鎮海炮臺,拒退法艦者,為守備吴杰,而《清史稿》以倡拆臺徙炮退守之浙江提督歐陽利見當之,則適得其反。記光緒十一年山東巡撫陳去張繼之內情,為陳士杰接待醇親王禮儀踰制,張曜從辦海軍勳勞甚著。《清史稿》止言士杰乞休得允,張曜勘河獲選;且謂張曜被命襄辦海軍,時在光十四年。姑勿論張曜之事實如何,此書揭示背景為醇親王意在避嫌,當然較優。又如閩縣何剛德《春明夢錄》卷上記醇親王閱視海軍,云:「內監李蓮英隨侍,意在慎重海防。所派隨侍,亦係尊重懿親之意。」此書卷二亦記此事,則曰:「名為優禮親藩,以內廷宮監齎送往來,出於體恤之誠,隱寓監察之意。」亦以意深較勝。
卷四言臨桂于式枚久參李鴻章幕府,「書牘多出其手」,指出《清史稿》「奏牘多出其手」,乃相傳之誤。言袁世凱以練兵處新軍截曠之餉賄慶親王,其事「無文件為據,無案牘可稽,知者絕少;故屢經言官指摘,無從查察。」作者親聞慶親王佞倖董遇春言慶府事,故能披露此項開支之實況。記孫家鼐奉詔查辦貝子載振納妓而為之彌縫,云:「當時朝中黨派情勢,孫相之言,洞若觀火焉。」不寧唯是,且將孫氏心計和盤托出;於是孫氏之為人昭然若揭,其官運亨通誠非偶然。一席私房話,非翁婿關係,誰能知之。
作者伯姊,嫁李鴻章之子經方,作者曾任漢冶萍公司董事會秘書,以闢謠傳經方婚於日本皇族,述盛宣懷賂貝子載澤以漢冶萍公司股票,其人最宜不過。舊史為尊親者諱,而作者並其父賄恭親王千金亦且不諱,實有助於恢復歷史人物之廬山真面。
本書所記,十九典章故實,少學術評論。山陰李慈銘生前享大名,《越縵堂日記》風行一時。作者頗不謂然,多加鍼砭,可助學者觀覽。
當然,追憶之作,難免誤記。如蔣湘南字子瀟,河南固始人,道光舉人。布衣教授,未曾出仕。而卷一稱之為「方伯」,且云「一夕而盡喪其歷年所有」,則誤以為湘軍將領湘鄉人蔣益澧。蓋二人者姓相同,而取名同以湖南山川,因以致誤。記劉秉璋辭曾左之招,曰「不能舍易取難」,「難」「易」二字誤倒。卷二云:「舊制……戶部以廣東司為首領司,刑部以貴州司為首領司,皆以所管之省地僻事簡,令兼其事。」按廣東非地僻事簡,廣東司為戶部首領司,當別有原因。卷四言「民國改總統制,東海為國務卿,稱相國」,又謂「大學士、軍機大臣易為相國」。按兩言「相國」皆誤。記李經邁隨貝勒載濤訪俄,與俄國外交大臣伊斯渥爾斯克問答凡五,其四皆稱「侍郎曰」,最後獨曰「余曰」。按「余曰」當為「侍郎曰」。
本書視太平軍、捻軍為寇賊,為匪,為奸民,於少數民族方面亦有錯誤論述:甚至稱辛亥革命為叛亂、張勛復辟為保護晚節等等,則不啻為糟粕之尤。凡此類維護封建王朝之觀點,蓋作者自命遺老遺少立場使然,讀者自當易於分辨。
《四種》序曰:「大抵國史有忌諱,有迎合,或不免曲筆。」既不滿於官書正史之文飾虛譽,本書所記,往往道破內幕,故名「異辭」。序又云《異辭錄》為總名,此書名《所見異辭錄》,其前擬撰《所傳聞異辭錄》、《所聞異辭錄》,惜竟未成。
三
關於本書作者,《四種》自序云:「辟園翁好讀書,手不釋卷。光宣之際,盱衡當世,益究心於史事,每有所觸,皆筆之於書。國變之後,寄迹滬上,閒居課讀,輒為排比往迹,旁貫異聞,究學甄微,無所不至。積日既久,得《十七史說》、《通鑑劄記》、《續歷代年表》、《異辭錄》四種。」按「辟園」為作者仲兄劉體仁別號,《中國叢書綜錄》遂定「劉體仁著」,殆未深考。
作者叔兄體信(聲木)所著《萇楚齋隨筆》自序云:「予年十二三,受讀《左傳》,即以《傳》中國名、地名、人名,賢奸美惡,分條記之,以與晦之四弟角勝。」該書《五筆》自序云:書成後,「四弟晦之郎中又謂尚難與崑山顧亭林茂才炎武《日知錄》齊驅並駕。」又其所輯《劉文莊公佚稿》中有《雜感》詩一首,自注云:「此詩由晦弟記憶而得。」並無一言及於體仁。可見「好讀書,手不釋卷」,實係作者之自道:云辟園者,不無託名之意。試思劉體仁何所顧忌而隱其名?故留罅隙,開示讀者,故亦不具體仁之名。
翁同龢《日記》光緒二十二年(一八九六),九月二十三日記:「訪劉世兄於廬州館,仲良(劉秉璋字)之子也,皆恂恂,小者佳。」自注云:「一行大,一行四。」十月十日又記:「賀孫燮臣(孫家鼐字)嫁女。」自注云:「其壻,劉仲良之第二子。」按翁氏身居高位,降尊回拜,通家子弟將趨迎之不暇,豈有迴避之理。翁氏止見伯季二子,又誤以「行四」為「第二子」,正足以見其時仲叔二人不在京中。
一八九七年(丁酉),體仁中江南鄉試。越明年進京會試。既不第,當然鬱鬱,不久即返。會試期在仲春,而本書卷三記有「戊戌秋」與貽穀在京面談事。又據《李文忠公年譜》,李自同治九年(一八七○)任直隸總督至光緒二十七年(一九○一)病逝,只於光緒九年(一八八三)葬母回籍一次。當時體仁年齒尚稚。體仁娶張樹聲女,於李氏關係較淺,未曾進京就讀於李氏家塾。故無論在京在鄉,體仁從未謁見李氏,而卷二記有面談之事。是為內證二例。
此書創始於一九二○年前後,越十載乃已。作者日間赴銀行視事,晚飯後挑燈操翰,用心頗頗專。每寫一條,隨命次女劉瑞玉謄清。瑞玉年幼,字不工整,成書後再請人手抄上石。此二種稿本,皆於一九五○年,連作者全部藏書捐贈上海文物管理委員會,後並歸上海圖書館收藏。如此書為劉體仁所作,則無論書稿之謄清、保藏及捐獻,都應由體仁及其子女為之,何勞乃弟等越俎代庖。
此外,柳翼謨先生《劬堂日記》一九五三年六月二十日亦謂「顧君(顧頡剛先生)從北京寄來研究中法、中日戰事史料目錄,屬上海史學會補所未備者,屬予閱之,為補劉晦之之《異辭錄》及王景常之《援韓野記》」。是為外證。
總而言之,此書雜記晚清京師各種掌故,顯非長居家鄉之體仁所能為。而體智自一八九六年起居京十餘年,時地悉合,則本書作者究係何人,已可瞭然。
然則何以托名於「辟園」?緣因作者記事,咸直筆無隱,對當時要人顯宦,頗有掊擊。如卷一以清軍之終以不振,歸咎於李鴻章治軍之法。卷三以對日戰敗之責,歸罪於李鴻章過於自滿,言李氏父子「為衆口所不齒」。再如卷三記簽訂辛丑條約,假李鴻章部屬周馥之口,斥李為「畫諾大臣而已」;卷二則借他人之詩,直錄「外國忠臣李合肥」。其他如李氏族人及門丁僕役倚勢凌人,貪贓枉法等等,不一而足。又如卷四記袁世凱進獻貨財美女於慶親王父子,以竊位固寵,譏段祺瑞「腦經單簡」等等,亦時有所見。
民初北洋大吏,多前清舊臣。革故鼎新,則由官人商,形同蟬蛻,在北方財團,無異於司空見慣。此書屬稿時,作者任職中國實業銀行,頗多酬酢迎送,嘗自謂「怕得罪人太多」,故於書成之後,不自署名。
袁世凱仕清,曾隨淮軍舊將吴長慶赴援朝鮮,一旦遭遇時變,輒行陰謀篡奪,竟至僭稱皇帝,宜乎作者鄙薄之,全書凡記袁氏事,乃無一美辭。作者伯兄體乾,曾受袁氏檄委,且任洪憲偽職,態度與書旨大有逕庭。仲兄體仁,自號辟園居士,寓「避袁」之意。不屑為袁氏下,與作者志同道合,且已隱居,無所害於銀行業務,遂以此書託名焉。
此書原有石印本,知者不多。筆者點校此書即以石印本為底本,校改錯字,補足缺文。而於事實之誤記者,則一仍其舊。凡校改字,加寫正字於誤字之下,以方括號誌之,誤字仍以小號字保留。原書在付印時,為避時忌,略有刪節;今悉據稿本增補,以復舊觀,亦以方括號誌之。至錯字及古體、手寫體、俗體、別體等逕改為通行字體。書前目錄,及每條前小標題,為原本所無,依叢書體例加寫,以便查閱。粗疏掛漏之處,敬祈讀者指正為幸。
本書承蘇仲翔先生題檢,點校則承胡彥和師賜教,得益良多,謹致謝忱。
劉篤齡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